２０世纪８０年代末，我国恢复行政管理学本科生教育。经历３０年的恢复、重建和发展，目前已初步形成了自身 的理 论 教 学 框 架 与 课 程 体系。作为一 门 旨 在 指 导 政 府 公 共 管 理 实 践 的 学科，行政管理学在国外已迈出一个世纪的发展历程。早在２０世纪初，雪城大学 （Ｓｙｒａｃｕｓ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开创了美国第一家公共事务学院，即马克斯维尔公民与公共事务学院 （Ｍａｘｗｅｌｌ Ｓｃｈｏｏｌｏｆ Ｃｉｔｉｚｅｎｓｈｉｐ ａｎｄ Ｐｕｂｌｉｃ Ａｆｆａｉｒｓ），设立了面向公共 行 政 与 管 理 领 域 （Ｐｕｂｌｉｃ Ａｄｍｉｎｉｓｔｒａｔｉｏｎａｎｄ Ｍａｎａｇｅｍｅｎｔ）的高级培养计划。相比于西方行政管理学科较为成熟的发展现状，中国行政管理学科 整 体 发 展 尚 处 于 青 年 时 期。改 革 开 放前，我国行政管理学科长期隶属于政治学学科门类。该学科门类侧重于学术性研究和理论教学，对现代科学知识、研究方法工具涉及较少，难以适应现代社会对管理 人才的高要求。直 到 １９９８年，教育部制定的新学科目录首次将公共管理从政治学学科中剥离出来，单列为管理类学科门类下的一级学科，标志着我国行政管理学科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时期。总的来说，我国行政管理学科起步 晚、发 展 时 间 短［１］，学 科 体系 有待 精进，与西方国家相比存在一定的差距。本文比较分析了中国一流高校与西方一流高校行政管理学科的发展现状，为中国行政管理学科的精进与发展寻找有效路径。
一些学者初步探讨了行政管理学科发展中的问题，总结分析了我国行政管理学科发展现状和特点。检视已有的文献，当前的研究主要可以划分为两类：一是站在宏观视角，从一级学科公共管理看行政管理发展。如厦门大学陈振明教授梳理了中国公共管理学发展的４０年历程，总结了４０年来的发展成就、问题与挑战，提出了中国公共管理未来的发展目标和方向［２］；清华大学薛澜教授等人梳理了国内外公共管理学科的历史发展脉络，对公共管理学科的基本概念和范畴做了初步的分析，同时探讨了中国公共管理学科发展所面临的机遇及挑战［３］。这些对公共管理一级学科构建的整体梳理性文章是思考行政管理学科未来发展的坚实基础。二是立足于行政管理学科，探究学科自身发展与建设的具体问题。国外学者Ｋａｌｆａ重点关注行政管理学科的 “身份之争”（Ｉ－ｄｅｎｔｉｔｙ Ｄｅｂａｔｅｓ），并将其放置于历史框架之中，从行政管 理 学 科 的 研 究 领 域、与 其 他 学 科 的 关系、研究方法等方面对身份问题进行了探讨，认为行政管理学科需要一个超越组织研究、关注国家现象的更广泛的新定义［４］。国内学者则是从行政管理学科发展的具体问题入手，一方面运用规范性研究对我国高校行政管理学科课程设置存在的问题进行分析。如中山大学的郭小聪教授等人研究指出，我国行政管理学课程设置缺乏内在的联系和必要的衔接，存在政治学、管理学的单纯设置取向，忽视学科课程设置综合性、复合性的特点等［５］；赵瑞峰在关于中美两国行政管理学科本科课程设置的比较研究中认为，合理地构造适应社会变革和发展需要的课程体系，是关系到本学科发展的活力和生命力的重大问题［６］。另一方面，一些学者聚焦于运用实证分析方法对我国高校行政管理学科人才培养进行研究。如吴波、孟霞光基于国内２０所开设行政管理学科高校的调研，分析了我国不同类型的高校，其行政管理学科人才定位与课程设置的差异［７］；蔡文钦等人则是对国内１０ 所地方性理工科大学行政管理学科课程体系进行了调查，认为存在核心课程设置趋同化，缺乏区域特色，基础理论类课程比重大，实践类课程比重小，课程定性化取向明显，定量化取向不突出等问题［８］。
但是，关于行政管理学科建设的研究，依然存在有待 解 决 的 问 题，包 括：（１） 研 究 内 容 局限。现有的研究对公共管理一级学科发展探讨得多，对其二级学科行政管理发展探讨得少。特别是缺少对整个行政管理学科的基本情况，包括招生类型、创办时间、师资力量、具体研究方向等方面的总结分析。（２）研究对象比较分散。已有的关于行政管理学科建设的研究，所选取的研究对象往往是全国 各个层 次 或 各 个 地 域 的 学 校 抽样，缺少对更具典型性的样本进行集中分析。本研究尝试为中国行政管理学科建设未来发展目标与路径提供可选择的方向，故相较于已有文献，研究对象更加集中、更具典型性和时效性，即选取当前国内外行政管理学科最具代表性的高校进行 “麻雀解剖”，为一流学科建设提供方案思路。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对象
１．研究范围与概念的界定
在比较之前，我们有必要先界定研究的范围与概念。 “Ｐｕｂｌｉｃ Ｍａｎａｇｅｍｅｎｔ”与 “Ｐｕｂｌｉｃ Ａｄ－ｍｉｎｉｓｔｒａｔｉｏｎ”作为西方公共管理学科最常见的两个词汇，在中文翻译上存在混淆。将 “ＰｕｂｌｉｃＭａｎａｇｅｍｅｎｔ”译 为 “公 共 管 理”不 存 在 异 议，
而 “Ｐｕｂｌｉｃ Ａｄｍｉｎｉｓｔｒａｔｉｏｎ” 的 翻 译 存 在 分 歧，既有 “行政管理、公共行政”的翻译，也有 “公共管理”的翻译。国内公共管理学院的翻译多为“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Ｐｕｂｌｉｃ Ａｄｍｉｎｉｓｔｒａｔｉｏｎ”。从 “Ａｄｍｉｎ－ｉｓｔｒａｔｉｏｎ”的英文词源解释来看，其释义为 “ｔｈｅｍａｎａｇｅｍｅｎｔ ｏｆ ｐｕｂｌｉｃ ａｆｆａｉｒｓ：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即“政府对公共事务的管理”，这也与 “行政管理、公共行政”的词源本意更为接近。由此看来，将“Ｐｕｂｌｉｃ Ａｄｍｉｎｉｓｔｒａｔｉｏｎ” 直 接 等 同 于 “ＰｕｂｌｉｃＭａｎａｇｅｍｅｎｔ”，译为 “公共管理”有失偏颇。本文中，我们将 Ｐｕｂｌｉｃ Ａｄｍｉｎｉｓｔｒａｔｉｏｎ的翻译明确为 “行政管理、公共行政”。此外，我们在检索西方高校学科设置资料的过程中发现，由于文化背景、教育体系、学科渊源等方面的原因，西方高校在院系设置、专业设置上与国内高校有明显差异。一方面，从院系关系看，国外高校中的 “系”不一定隶属于某个学院，有些比较 庞大的系，如政治 学 系 （Ｄｅｐａｒｔ－ｍｅｎｔ ｏｆ Ｐｏｌｉｔｉｃ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通常独立于学院，并在教学职能、学位授予上和其他学院处于平等地位；另一方面，从专业设置来看，西方高校的行政管理学科通常根据不同高校的特长、优势具有不同的取向，总的来说，其专业划分主要为独立的行政管理研究 （ＭＰＡ）、偏向于政治学取向的政府研究 （Ｐｏｌｉｔｉｃｓ，Ｇｏｖｅｒｎｍｅｎｔ），以及公共政策取向的政府研究 （Ｐｕｂｌｉｃ Ｐｏｌｉｃｙ ａｎｄ Ａｄｍｉｎｉｓｔｒａｔｉｏｎ）三类。而在中国，基于我国行政管理学科发展的历史特征，中国行政管理学科发展是先有 “行政管理”（公共行政），后 有 “公共管理”的 概 念。国内高校在专业设置上比较统一，大部分的高校在各自的公共管理学院或政府学院下设有行政管理学科，形成与政治学、公共政策相互独立的二级学科。因此，鉴于国外高校专业设置没有清晰的二级学科划分，从英文词源与学科细分领域来看，本文国内高校 “行政管理学科”范畴对应的即为国外 “Ｐｕｂｌｉｃ Ａｄｍｉｎｉｓｔｒａｔｉｏｎ”所在院系。
２．研究对象的选取
本研究对象的选取是依据国内外权威机构公布的行政管理学科排名，分别选择国内外行政管理学科一流高校各六所。通过对其在学科培养目标、课程体系、师资力量、研究方向等方面进行比对，剖析我国高校行政管理学科发展存在的问题，明晰我国行政管理学科未来的发展路径。
（二）样本选择
基于文本的可得性与信息的有效性，在国内院校的选择方面，我们依据教育部２０１７年第四轮学科评估公共管理一级学科 Ａ＋类、Ａ 类院校名单［９］，共有七所高校进入本次样本的初步选择范围。在初步搜索的基础上，我们依据二级学科排名对所获得的高校名单进行进一步的筛选。参考中国校友会网 《２０１８中国大学评价研究报告》中［１０］全国高校行政管 理学科排名，从中选取中国人民大学、清华大学、中山大学、北京大学、浙江大学和武汉大学六所高校官网公布的行政管理学科基本信息与人才培养方案文本作为研究对象和分析样本。国外院校的选择，我们考虑到美国作为行政管理 （公共行政）学科发源地，具有强大的学科优势，结合２０１８年 ＵＳ Ｎｅｗｓ美国公共事务学院 排 名［１１］，选取四所美国大学，分别是：雪城大学 （Ｓｙｒａｃｕｓ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印第安纳大学 伯 明 顿 分 校 （Ｉｎｄｉａｎ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Ｂｌｏｏｍ－ｉｎｇｔｏｎ）、南 加 州 大 学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ＳｏｕｔｈｅｒｎＣａｌｉｆｏｒｎｉａ）、 哈 佛 大 学 （Ｈａｒｖａｒｄ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同时，为 了 使 样 本 更 具 全 面 性， 我 们 还 依 据２０１９ＱＳ世界大学学科排名，选取社会科学与管理领域中社会政策与行政管理学科排名［１２］前列的两所 英 国 大 学，分 别 是：伦 敦 政 治 经 济 学 院（Ｔｈｅ Ｌｏｎｄｏｎ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Ｅｃｏｎｏｍｉｃｓ ａｎｄ ＰｏｌｉｔｉｃａｌＳｃｉｅｎｃｅ）和牛津大学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Ｏｘｆｏｒｄ）。
（三）数据来源
本文研究的样本主要来自国内外高校官方网站获取 的 公 开 信 息，如 学 科 创 办 时 间、师 资 力量、研究方向分支、各高校行政管理学科培养方案等。其中，各高校行政管理学科培养方案包括详细的培养目标、学分要求、课程介绍、教学规划等内容。由此所获得的公开数据资料能够满足本研究的基本需要。
三、国内外行政管理学科代表性高校的比较研究
在对国内外１２所高校官方网站获取的公开信息进行比较分析后，我们可以发现，不同高校在学科基础设置、培养目标与人才定位、研究方向分支与师资力量配比、课程体系设置等方面存在差异。
（一）国内外高校行政管理学科基础设置对比
１．国 外 高 校 学 科 设 置 基 本 情 况：创 办 早、侧重高层次、学科设置取向多元化针对本文所研究的国内外１２所高校行政管理学科的基本情况，我们从其所在的院系、创办时间、所在系与研究分支、专业设置、所涵盖的教育层次、招生方式六个方面入手进行探析，下页表１为国外六所高校专业设置的基本情况。结果发现：在院系创立时间上，国外高校明显早于国内院校，基本上是西方第一批行政管理学科的创立院校 （牛津 大学布 拉 瓦 特 尼 克 政 府 学 院 除外）。在专业教育层次方面，大多数高校的行政管理学科人才培养均覆盖本、硕、博阶段，而哈佛大学 （肯尼迪政府学院）、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公共政策系）、牛津大学 （布拉瓦特尼克政府学院）的相关专业培养则从硕士阶段开启，侧重高层次人才培养，具有明确的硕博培养计划。在招生录取方式上，这六所高校均采用专业直招方式依据申请者综合能力进行录取。而在专业设置上，国外高校通常根据自身的优势学科具有不同的取向：南加州大学的公共政策学院偏向于研究公共政策；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政府系偏向于政治学（Ｐｏｌｉｔｉｃ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研 究；哈 佛 大 学 更 为 特 殊，设有肯尼迪政府学院和政府系两个独立的体系，肯尼迪政府学院开设硕士及以上的相关专业课程和学位授予项目，而政府系则负责本科政府学专业 （大数据科学、技术科学）的主修、辅修学位课程，研究生课程主要是硕博项目，培养政治科学博士。总的来说，国外行政管理学相关专业创办早、侧重高层次教育、专业设置取向存在多元化趋势。
２．国 内 高 校 学 科 设 置 基 本 情 况；创 办 晚、层次全、大类招生本次研究所选取的国内六所行政管理学科代表性高校，除清华大学外，其他五所学校的行政管理系均创办于２０世纪８０年代中期，属于我国行政管理 学 科 最 早 开 办 的 一 批 高 校 （见 表 ２）。相较于国外高校创办时间较晚。在教育层次和招生方式上，除了清华大学行政管理专业没有进行本科招生而采用第二学位招生外，其他五所高校开设的行政管理学科均覆盖本科、硕士、博士三个阶段，本科招生则全部通过公共管理大类招生的方式进行高考录取。在专业设置上，国内六所高校均在其相关 学院下 设 行 政 管 理 学 科 二 级 学科，专业设置统一。通过对比可以看出，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在其专业设置、招生层次等方面的设置与国外高校具有较高的相似性。
中国治理方案既是中国行政管理学科的最大特色，同时也是中国为政府治理模式多样化所做的知识贡献。中国４０多年的高速发展成就充分说明中国政府治理方案的效率。总结中国改革开放以来行政管理的成功经验，传承给学生、分享给世界是行政管理学科工作者不可推卸的责任。同时，传统 中 国 的 政 府 管 理 实 践 已 绵 延 四 千 多年，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既是行政管理的宝贵财富，也应当成为中国方案的组成部分。中国方案是我 国 行 政 管 理 学 科 的 发 展 短 板， 必 须 尽 快补齐。
（三）打造世界一流的行政管理学科平台“双一流”，即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是中国教育发展的国家战略。因此，打造世界一流的行政管理学科平台必然是学科发展的未来目标。世界一流的学科平台，首先需要世界一流的师资。在师资建设方面，国内高校已经付出较大的努力，纷纷加大对拥有海外教育背景、海外工作经历的高层次人才引进力度，但国内高校行政管理学科外籍专业教师占比远远不足。通过各种人才计划入职教学岗位的外籍教师占教师比率仍处低位，绝大多数学校不超过 １０％。师资来源上偏重欧美国家，亚洲地区的日本、韩国、新加坡、印度占比极少。师资队伍的多元化程度很低，不符合知识创新的环境要求。因此，在一流师资 队 伍 建 设 方 面，要 做 得 工 作 还 很 多。其次，世界一流的学科平台需要培养出国际一流的人才。培养一流的人才有两个途径：一是提升学科自身的培养能力。中国人民大学、清华大学、上海财经大学都获得了全球公共政策、事务与管理院校 联 盟 （ＮＡＳＰＡＡ） 的 认 证，这 说 明 这 三所院校的培养能力得到了国际组织的认可，具有培养国际一流人才的学科体系。二是通过国际院校间合作培养模式，提升一流人才的培育能力。如中国人民大学、中山大学、北京大学等院校均设置硕士、博士生海内外双学位合作项目。通过“２＋１”的硕士培养模式或 “２＋２”的博士培养模式，学生可以获得海内外两所高校学位。但也存在海外院校排名不高、海外院校的可选择性不多、海外培养费用高昂等问题。国际院系合作仍待完善。平台打造是未来学科建设的核心。
（四）搭建行政管理学科的大数据治理教研体系大数据、人工智能等现代信息技术正在快速融入政治、经济、社会的方方面面，正在形塑着 社会治理、政府治理的理念与结构。失去了大数据、人工智能就失去了未来的行政管理。并且，中国企业的大数据、人工智能技术水平在世界上处于第一梯队，可以说，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也开启了追赶世界一流行政管理的机遇之窗。因此，中国的行政管理学界应抓住机遇，有所作为。首先，应积极开展与大数据、人工智能相关的政府治理问题研究，探索大数据、人工智能对社会问题、公共服 务 的 作 用 机 制。其 次，将 大 数 据 技术、人工智能引入教学科研活动，提升教学科研的信息化程度。最后，开设大数据治理、人工智能治理专业方向，培养新技术时代所亟须的复合管理人才。２０１９ 年，中国人 民大学将开 始 招收大数据公共治理方向的学生，由信息技术学院和公共管理学院联合培养。总之，敞开胸怀，拥抱大数据和人工智能，行政管理学科的技术挑战将转化成未来的发展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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