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闻调查》透析中国电视调查性报道

  密苏里新闻学院编写的《新闻写作教程》中解释, 调查性报道是“一种更为详细、更带分析性、更要花时间的报道, 因而它有别于日常的大多数报道, ”“调查性报道的目的在于揭露被隐藏起来的情况。”作为中国电视调查性报道的王牌栏目, 《新闻调查》从 1996 年开播至今, 在发展的十余年中, 一直本着对新闻事实的调查和揭露, 一步一步走过来。它的定位语从 1996 年“正在发生的历史、新闻背后的新闻”, 到 2000 年“探寻事实真相”再到 2003 年“做真正的调查性报道”, 十年的电视新闻实践见证了中国电视新闻调查性报道的探索历程。它以独特的新闻视角、深度调查的节目形式、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一度被认为是社会的良知而受到广大观众普遍认可。继《新闻调查》之后, 各地方台争相模仿, 开办了类似的新闻调查节目, 如珠海广播电视台的《角度》、上海电视台的《七分之一》、大连电视台 的 《新 闻 全 景·新 视 点 》等, 这 一 批 批 策 划 到位、制作精良的节目, 再一次演绎和证明了电视新闻调查性报道的魅力所在。这些节目的成功在于以调查为核心, 让观众在收看一个个细节感人、情节跌宕的故事的同时, 了解到事实的真相和新闻背后的本质, 这代表着我国电视节目发展的一种方向。本文试图通过解读 《新闻调查》来透视中国电视调查性报道的主要特征。

1.鲜活的新闻选题

  目前 《新闻调查》的选题主要分为以下几类: 主题性调查、舆情性调查、事件性调查和内幕性调查。一般来说, 主题性调查和事件性调查应该是社会生活、经济生活中一些比较重大的、受到普遍关注的问题, 通过典型事件和人物进行报道和剖析, 具有较高的新闻价值和指导意义。《新闻调查》的选题从 1998 年抗洪的《保卫荆江》和《荆江, 第六次洪峰》到 2003 年全国的非典反击战中《北京, 非典人民阻击战》和《“非典”突袭人民医院》, 从厦门特大走私案赖昌星等犯罪团伙的罪行告破到西安宝马彩票案件的最终揭密, 每一个主题背后都蕴涵着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新闻事件, 每一个新闻事件的背后都隐藏不为人知的新闻故事, 而这些故事组成了不同人物悲欢离合的命运沉浮。《新闻调查》用调查追踪的形式层层剖析, 使新闻内幕逐一展开, 通过记者调查, 使政府部门、社会集团损害公众利益的行为得到曝光。单纯从选题上讲, 内幕性调查是属于真正的调查性报道的范围, 也是《新闻调查》栏目独

具个性的核心竞争力所在, 它所报道的是某些人或某些组织试图掩盖的事实真相, 强调调查报道和调查搜集材料必须是记者的原创结果,而不是另一个人或另一个组织调查的结果, 选题和采访必须是媒体独立进行的, 调查的起因是求解, 对自己不清楚而又渴望弄清楚的问题进行调查, 以获得清晰的了解和正确的判断。由于内幕性调查揭露的真相是被隐藏的事实, 因此调查记者必须是质疑的, 必须有深入的独家发现, 发现事件关键性的取证材料, 这种发现对揭示事实真相具有推动作用, 能够深化节目的主题。在这方面, 《派出所里的坠楼事件》、《婚礼后的诉讼》、《透视运城渗灌工程》等是《新闻调查》中内幕性调查的代表作品。

2.啄木鸟式的调查样式

  与众多追求“短、平、快”的栏目不同的是,《新闻调查》在调查过程中深入地对事物进行调查和剖析, 挖掘那些藏匿于表面现象背后深层的、本质的内容。《新闻调查》采用递进式调查, 一般由 3 到 4个小段落组成, 层层推进, 有鲜明的调查感, 所以被形象地称为“啄木鸟式调查”。每个小段落有 2 到 3 个疑问点, 每个疑问点都是一个矛盾冲突和由此产生的悬念。这些疑问点由表及里,展示事件的真相。《新闻调查》在思想上和逻辑上都很有深度。记者对每个被访者的提问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让事件中的冲突双方和不同的利益集团有同等的发言机会, 从而达到话语的平衡。记者对每一方都详细询问和取证, 让每个人都开口说话, 记者和编导始终冷静客观地给当事各方以同等的表述机会, 让他们倾述各自面临的尴尬和委屈, 也正是这种客观、平衡的态度, 加上视听语言表现出的碰撞, 使观众得出自己的判断, 极具深度。《新闻调查》报道的不是一个事件, 而是他们对这个事件进行调查的过程, 这是调查文体的一个核心。《新闻调查》记录和展示的, 是如何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进入事实本身, 一步一步获取真相, 而不是报道一个单纯的事物发生发展的过程。

3.调查背后的人文关怀

  人文关怀就是对人的生存状况的关怀、对人的尊严与符合人性的生活条件的肯定, 对人类的解放与自由的追求。《新闻调查》以其对国计民生的人文关怀开辟了中国电视新闻节目的新时代。在调查过程中, 处处都体现出新闻人悲天悯人的人文关怀。新闻记者更多地从人本角度、个案角度去透视人物、事件、时代、历史的相互关系, 展示事件中的人物命运和心路历程, 从而使 《新闻调查》对历史的观照、对事件的审视具有个性化和人本精神。《新闻调查》的代表作品《山顶上的希望》、《第二次生命》、《左肾未探及》、《婚礼后的诉讼》、《羊泉村的记忆》、《戒毒者自白》、《生命的留言》等, 在新闻深度调查背后都孕育着这样强烈的人文气息。杨选国为儿子的命运在医疗管理的官僚体制中奔走呼号 《左肾未探及》, 吉开桃状告丈夫“强奸”对传统婚俗的挑战反叛所付出的众叛亲离的代价《婚礼后的诉讼》、爱万花打破 50 年沉默对日军性暴力的血泪控诉《羊泉村的记忆》, 这一切, 正是处于剧烈变动中的中国社会的真实写照, 以小人物的命运和故事承载了记录历史的使命。因此, 《新闻调查》在对事件调查的背后蕴藏着强烈的人生命运感, 体现真实的生活内容,透视着人伦精神和理性, 在吸引观众的同时使主题深化。

4.新闻记者的特质

  《新闻调查》本质是一档以记者的调查为主要方式的电视调查性报道节目, 调查是节目的理念, 记者要有调查感是节目的口号。调查记者的行为和以记者为中心展开的调查过程, 是《新闻调查》最鲜明的特色。这就要求记者既是调查主体, 也是融入节目的结构要素。客观、平衡、冷静、质疑是《新闻

调查》记者的普遍特征。质疑的精神是具备怀疑一切的介入态度和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工作作风, 平衡意识是让事件中的冲突双方和不同的利益集团有同等的发言机会, 平静的心态是记者能在复杂的事件中迅速理清思路, 从而对事件做出更准确的判断。在《新闻调查》逐渐成长的十年中, 培养了和正在培养着大批成熟、优秀的品牌记者, 王志憨厚外表下的尖锐话语风格, 董倩知识女性形象下的从容淡定, 王利芬和长江的硬朗干脆, 杨春书生气背后的坚韧以及柴静温柔恬静中透着的果敢, 他们各有各的风格, 各有各的特点, 在新闻调查中已被观众熟知和接受, 他们的独特个性, 也很好地体现了《新闻调查》的追求深度、厚度的品质特征。正如美国《60 分钟》的制片人唐·休伊特所说的: “我们所擅长的, 是向黑暗的角落里投下光亮。如果有人在黑暗的角落里从事些不应该的勾当, 我们所做的只是把灯光打开。”《新闻调查》的记者不再是有闻必录的播报者, 而是睿智的思考者和社会调查的践行者, 他们要深入到每一个新闻案件的内部, 揭开层层疑团, 找到问题的关键, 从而真正分解社会矛盾, 维护社会稳定, 体现社会的责任感和公众良知。总之, 在商业化的社会大潮中, 在娱乐和花边新闻大行其道的今天, 《新闻调查》仍能坚持专业主义新闻理想, 反潮流地探寻真相, 追求真理, 在现有的体制局限下为中国电视调查性报道争取了一定的话语空间, 实现了有效的调查和真相的揭露。在新闻实践方面, 《新闻调查》为其他电视调查性报道节目提供了可靠的范本,在新闻学理论方面, 《新闻调查》在挖掘事实、人文关怀、记者的质疑精神和理性思辩的品质等方面为新闻学者研究中国电视调查性报道提供了借鉴和思考的空间。

参考文献:

( 1) 密苏里新闻学院编写组: 《新闻写作教程》.新华出版社, 1986 年 1 月

( 2) 杜骏飞, 胡翼青: 《深度报道原理》, 新华出版社,2001 年 12 月

( 3) 孙玉胜: 《十年———从改变电视的语态开始》三联书店出版社 2003 年 8 月

( 4) 曹培鑫、蓝旭: 《电视新闻调查性报道探析》, 《当代传播》, 2000 年第 6 期

( 5) 朱羽君: 《中国应用电视学》.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3 年 6 月

( 6) 中央电视台: 《中央电视台年鉴 2003》,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2003 年 8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