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敦煌医学延年类医方的文献分析

蜉蝣之生，过朝生而暮终，松柏知行，历万年而长青，凡物种皆有寿限，人亦如是，不能超脱于自然规律之外，只能途求“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之法。正如《灵枢·天年篇》之论述：“人之始生……以母为基，以父为楯”，强调先天禀赋对人之寿数有决定性作用，故自《内经》伊始，延年养生理论就十分重视先天，现代的遗传学及基因学研究亦印证此观点
前 言

随着我国老年人口比例的不断增长，人口结构逐渐呈现老龄状态。我国老龄化人口因发展迅速、规模巨大的特点，面临比同等老龄化水平国家更为严峻以及复杂的挑战，“未富先老”、“劳动人口锐减”、“高龄失能”、“长寿而不健康”的老龄人口对国家的养老、医疗和护理服务造成沉重负担，因此，提高国民生命质量，延缓衰老进程，已成为国家亟待解决的医学以及社会问题。由于衰老机制的复杂性、多面性以及部分未知性，使西医学在却老遐龄方面一直未有良效。而祖国医学早在二、三千年前就已开始对衰老机理进行探讨，并于抗病缓衰的历史长河中积累宝贵经验，在老年医学、延寿养生方面颇有建树，留下大量益寿缓衰医方，具有巨大的优势和潜力。在浩繁的中医药文献资料中，敦煌遗书占有一席之地。敦煌遗书蕴含的延龄却老理念及具体医方，使其成为中医学却老遐龄探索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敦煌延年类医方集众家（儒家、释家、道家、医家）之所长，体现了当时的延年理念和保寿方法，丰富了治未病和延年益寿的内容，具有极高的文献学及临床学价值。目前对敦煌延年类医方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部分条文的校注厘定，少数医方的释义、动物生化实验以及临床应用研究。敦煌延年类医方散见于各种杂志，未经系统性汇集，尚未有整体性研究。因此对敦煌延年类医方进行系统整理与分析，从中汲取医方的智慧，对后人延年益寿有所助益。本研究分五部进行：第一部分论述中医延年类医方的研究概况；第二部分探析中医延年类医方发展简史；第三部分对敦煌延年类医方进行分类释义；第四部分对敦煌延年类医方进行统计分析，阐释敦煌延年类医方的方药特色，并从方药特色探究其蕴含的延年理论；第五部分敦煌延年类医方的临床应用，以导师李应存教授临床应用案例形式，发挥其临床应用价值，指导敦煌延年类医方古为今用。

第一部分 延年类医方的研究进展

1.1 相关概念

1.1.1 衰老的定义

衰老是指生命发生发展过程中，机体的物质结构以及生理功能逐渐退化甚至丧失的一种衰退现象[1]。从生命被孕育到生命的结束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只是到一定的阶段，明显的衰老征象才会表现出来[1]。中国古医籍对衰老开始发生的年限有不同记载，但普遍认为始于 50 岁[2]，如《灵枢·天年》曰“四十岁，平盛不摇..五十岁，肝气始衰……六十岁，心气始衰……七十岁，脾气虚……八十岁，肺气衰……九十岁，肾气焦……百岁，五藏皆虚，神气皆去，形骸独居而终矣”，又如《千金翼方·养老大例》所言：“人年五十以上，……损与日至，……，多退少进，……，万事零落”，与现代国际共识的

初老年龄相符[2]。除生理性老化外，还存在病理性老化[3]，因患病使机体随着病理机制而发生的老化即病理性衰老[4]。单纯生理性衰老较少见[5]，两者实际上难以区分，常伴随出现，因此衰老是生理、病理、心理三因素综合作用的必然结果。

1.1.2 延年类医方

延是指延长，年是指年岁，延年即延长年岁，增加寿命的意思[6]。“延年”首见于《楚辞·天问》：“延年不死，寿何所止？”当时人们就在探讨寿命的长度，期望延年不死，寿无止境。虽然人们对延年却老的追求古已有之，但人体的衰老进程是无法逆转，不可抗拒的，然而人类可以采取一些方法延缓老化，提高生命质量，达到延长寿命的目的。医方是指中国古代医药方书的统称[7]，延年类医方是指在中医理论体系指导下，运用延缓衰老，强壮身体类的中药进行组方、配伍，通过不同的剂型和使用方法，具有有“延年”、“却老”、“还童”、“明耳目”、“益髓”、“悦颜色”、“长肌肉”、“益气力”等延缓衰老功效的方剂[8]。

第二部分 延年类医方发展简史

从古至今，驻颜益寿，尽终天年一直是人们不懈的追求，在此愿望驱动下，中医延年学说应运而生，成为中医学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梳理不同朝代延年类医方的发展情况，掌握延年类医方的特点，有助于了解延年理念的演进及实践变革，对指导今日之延年养生极具意义。

2.1 延年类的医方的起源（先秦至魏晋）

中医延年养生之渊源，可追溯到上古时期，人们在生活与生产实践时，寻找食物充饥，偶然发现某些食物能强体祛疾，经过长时期经验积累，由偶然发现转换为主动寻求，由此萌生食养。该时期的延年实践以顺应自然为要，尚未有完整理论体系指导。周代已有“食医”，主司宫廷王候之饮食营养[20]，《周礼·天官志》：“食医中士二人，掌和五之六食，六欲六膳，六羞百酱，八珍之金”，食医的出现，为“医食同源”之延年养生思想的体现。综合性百科全书《山海经》不仅记载了地理、古史、民俗等资料，对医药亦有涉及，记载草药 116 种[21]，其中不乏“多力”、“不夭”、“不忘”功效的延年保健草药，如《山海经·中山经》载：“有草焉，……其名曰䓳，服之不夭”，这里的“不夭”即延长寿命之意，为延年益寿草药的早期记载。秦汉时期，社会稳定，与民休息，生活安宁，生产力复苏，延年养生思想得到发展。社会涌现一批方士，自称通晓长生之术，秦汉统治者对此极力推崇，于是炼丹术、服石

法大行其道，以服用矿物或单味植物为此期延年养生特点[9]。东汉药物学专著《神农本草经》载有延年、耐老、轻身、益寿功效药物 115 种[22]，如：“菟丝子，益气力，肥健……轻身延年；干地黄，……填骨髓，长肌肉，……轻身不老”，这药物多数被归为上品，《神农本草经·卷一·序录》有云：“……欲轻身……延年者，本上经”确有补身养命、益老防衰之用，是药物延年的开端，为延年类医方组方提供药物支持。同时《神农本草经》专列玉石部，矿石药亦被视为延年上品，如：“紫石英，……补不足，……久服，温中，轻身延年”，这与社会“重石”风气密不可分[23]，加上统治者集人力、财力于追求不死仙术，故而此时期炼丹、服石仍为主流[24]。

第三部分 敦煌延年类医方释义

敦煌延年类医方是我国传统文化中的智慧结晶，凝聚了诸多医家养生延年的精华，其旨在于调气以养神、固精以壮形、食药以延年。在中医理论指导下，集众家（儒家、释家、道家、医家）之所长，映现了当时的延年理念和保寿方法，丰富了治未病和延年益寿的内容。本文从气血并调，五脏调补，润形养神，固本葆贞四个方面进行分类，以期能释译医家的延年思想和益寿方法，从中汲取医方的智慧，为后人延年益寿有所助益。

3.1 五脏调补

3.1.1 绝谷仙方

【方源】《绝谷仙方》（S.2438）【原文】[茯苓]五斤，水三石，於（于）釜口稍稍添水煮之，可至一升即〼之。又內白蜜一升，重汤中更煎五升〼，腾跃自在[41]864。【功用】强身健体，安魂养神【按语】茯苓者，其性平，其味甘淡。在本方中为君药。茯苓是一味常用的抗衰老、养生与美容中药[42]。依据《神农本草经·卷一》的记载：“……久服，安魂、养神，不饥、延年”。道家服饵养生法也提倡常服茯苓一味，可延年益寿。即所谓“单饵茯苓”“茯苓酥法”，亦能安魂养神，因为灵气上荟，旋转枢机之气机，又能通心气于肾，交通上下，使五脏之虚得平，心肾交通，神魂安藏，最终得延年益寿，耐老无衰。臣以白蜜，其性平味甘。《中国医药论文集·本草学一斑》指出，白蜜即蜂蜜。白为上等称谓，蜂蜜益色白甜美者为佳。而蜜之源，取自花草日月之精华，合雾露地精之媾洯，其功在于清热补中，其有生熟之分，功有清补之别，生时性唯凉，入则清热；熟时性谊温，健脾补中。亦可安和五脏，甘且性平，蜜具甘味，甘惟化土，且土母万物，故能安和五脏。故茯苓同蜂蜜相配其气有益气之能，其形有化精之效，入于脾胃，彰显其能，酝酿气血，补中安藏，逐邪剪侮，之所以和，解毒百药，借性能缓，久服强志，延年不老。药理学研究，侯安继[43]等人通过体外实验发现，茯苓多糖有较好的抗动物衰老作用。于凌[44]提出茯苓可能是通过提高皮肤中羟脯氨酸的含量来延缓皮肤的老化过程。梁亦龙等人[45]发现茯苓多糖可以提高果蝇的抗氧化能力从而延长了它的寿命。

结 语

蜉蝣之生，过朝生而暮终，松柏知行，历万年而长青，凡物种皆有寿限，人亦如是，不能超脱于自然规律之外，只能途求“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之法。正如《灵枢·天年篇》之论述：“人之始生……以母为基，以父为楯”，强调先天禀赋对人之寿数有决定性作用，故自《内经》伊始，延年养生理论就十分重视先天，现代的遗传学及基因学研究亦印证此观点。《灵枢·天年》亦云：“五脏不坚，使道不长……故中寿而尽也”。亦注重五脏坚固对寿数的重要作用。养生名家孙思邈将人之夭殁归结于：“不自爱惜……正气日衰，邪气日盛……腑藏俱病”（《千金翼方·卷十五·叙虚损论》），其认为摄养不当，竭情尽意，使正气日损，邪气渐长，导致脏腑俱病，中寿而夭，十分重视后天调养，固护脏腑对延年增寿的重要性。虽然衰老是无法超脱的自然规律，但敦煌延年类医方对延年遐龄有超前的主观意识，即有服食养生方、四时常服方等等。此类医方无毒、无相反、药味简单、药性和缓，适宜久服缓补的日常保健之品，可用于未老防老的干预，能有效延缓衰老发生，有未老先防之效；对于已经发生的衰老，又有苁蓉黄芪羊肾汤、风劳冷病方等具有治疗作用的祛疾延龄方，以疗疾缓衰。因此，敦煌延年类医方蕴含了未衰早养，已病疗疾的延年养生思想，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通过后天资培，达延年益寿之功。通过对 48 首敦煌延年方的配伍分析可知，敦煌延年类医方根据人之体质以虚为本，湿痰瘀为标。其药味配伍当以补益之法为主，同时遵循动静结合、补中有泻、平调寒温、主次相辅的法度，利用药物的之间的有机配合，协调应用，以调阴阳之失衡，促气血之条畅，抵益寿延年的方药特色。最终达到平衡阴阳、调补五脏、预防在先、辨证施补、用药缓图之目的。